鲁尔：老工业区的复兴之路

作者：谢静 来源：《环球市长》杂志

作为旧工业区改造的范本，以及多次死而复生的现实，德国鲁尔工业区享誉世界，探访与研究鲁尔的学者与管理者不计其数，并且从未停止。

然 而，正当学习鲁尔之所以成为今日鲁尔的经验时，命运多舛的鲁尔却面临着又一次转型。记者到访鲁尔的时候，波鸿正在为挽救欧宝工厂而奋斗的消息充斥着各家媒 体。可以说，欧宝几乎是波鸿的代名词。鲁尔区工商会负责人贝克承认，继诺基亚关闭在波鸿的工厂之后，且不看欧宝工厂下马给波鸿的就业岗位带来的损失，仅作 为生产地而言，波鸿就再次形象受损。贝克表示：“欧宝工厂直接或间接创造的工作岗位大约有1.5万—2万个。”

波鸿市长阿申布伦纳不愿透露，欧宝工厂停止汽车生产将使该市损失多少税收。这位市长说：“我不愿再听到这样的消息，我也对大公司感到失望，他们在进行结构重组时没有考虑到也应进行员工的结构重组。”

最新的消息是，美国通用汽车已决定于明年提前关闭原计划于2016年关闭的欧宝波鸿工厂。

阿申布伦纳说：“我们在鲁尔区属于矮子里拔长子。与周边城市相比，我们的失业率相对低一些。”据了解，波鸿有约12.6万个具有社会保障的工作岗位，领取失业救济金的人数不到3.9万人。而周边大城市多特蒙德和埃森的失业率明显高于10%。

鲁尔区似乎正在陷入一场新的困境，不过，作为德国区域中一个比较有特殊概念的群体，就像鲁尔人喜欢味道苦涩的Pils啤酒一样，鲁尔区的这些大城市们是不惧转型的，事实上，40多年来，鲁尔区一直在不声不响地为生存奠定基础。

 

复兴计划历时30年

鲁尔区的变革是与世界经济发展尤其是能源消费脉络紧密关联的。

20世纪50年代后，煤炭在世界能源消费构成中的比重逐渐降低。技术的发展使炼钢的耗煤量逐渐降低，鲁尔区的煤炭产量由此逐步减少。同时，世界钢铁生产国和出口国越来越多，钢铁市场竞争日趋激烈。20世纪70年代的全球经济危机和钢铁替代产品的广泛应用又令世界钢铁市场需求急剧减少，像大多数资源导向型地区一样，鲁尔面临着能源枯竭、产业衰落、环境污染等可怕的重工业遗留问题。在越挖越深的东北部煤窑里，德国政府开始意识到岌岌可危的城市未来。

1968年， 北威州政府制定了第一个产业结构调整方案“鲁尔发展纲要”，对矿区进行重点清理整顿，将采煤集中到赢利多和机械化水平高的大矿井，类似于中国的“关、停、 并、转”，同时采取一系列优惠政策扶持并改造煤钢业。这些优惠政策包括价格补贴、税收优惠、投资补贴、政府收购、矿工补贴、环保资助、研究与发展补助等。 同时，各级政府既加大交通市政等硬件基础设施建设，也兴建和扩建高校和科研机构等软件基础设施，为鲁尔区下一步的发展奠定基础。

在十年调整的基础上，1979年，德国中央政府与地方政府及工业协会、工会等有关方面联合制定了“鲁尔行动计划”，旨在进一步发展信息、环保、新材料、信息技术、生物医药技术等新兴产业，凡是生物技术等新兴产业在当地落户，将给予大型企业投资者28%、小型企业投资者18%的经济补贴。“新经济”工业在鲁尔区迅速落地生根。

鲁尔区真正迎来区域发展的转折点在1989年，由鲁尔区53个城镇组成的区域规划联合机构鲁尔城市委员会(KVR)启动了“国际建筑展埃姆舍尔公园”（IBA）计划的第一个10年（1991年至2000年）规划。该规划不只强调转型后的经济效益，更重视生态环境的永续与历史文化的传承。

负责执行这项规划的是一个新设立的小型开发机构。机构的领导人是没有区域政治背景的管理者，由北莱茵一威斯特法伦州政府指派，他有权就区域和城市政策问题与州所有部门进行联系，并制订预算。这个机构的成员来自相关的州政府部门、区域机构、地方政府、以及代表和专家。

在最初的计划备忘录（IBA Emscherpark，l986）里，IBA创 新行动的目标和行动领域确定如下：对被废弃的景观进行生态改造和重构；恢复埃姆舍尔的自然环境；转化废弃的工业土地；保护工业遗产；建设经济适用的示范住 宅计划营造拥有优秀建筑设计的新工作环境“在公园中工作”；促进文化产业和艺术发展，加强区域文化氛围，创造新的就业机会。

 

800亿换来城市新生

据不完全统计，IBA至今已完成120个更新案，十年共花费800亿欧元预算，从而赋予鲁尔区全新的生命

多特蒙德大学空间规划学院克劳兹·昆斯曼教授多年来致力于研究文化和创新产业与城市发展。他在著作中对鲁尔区的转型进行了详细阐述：创新的果实来自于数量庞大的创新漏斗，为了确保有大量的创新方案，IBA首先搭建了一个创新的平台、媒介，通过举办大型的国际建筑展，搜集到许多建筑家包括建筑师、城市设计师和景观建筑师的构想，再由IBA组成的评审团进行筛选，从中寻找出最有创造力的解决方案，竞赛费用则由IBA承担。

IBA制定了一个长长的清单用来评价每个独立的项目，并对项目实施进行引导。如果项目没有达到这些标准，将不会为它提供公共资金。为确保项目的顺利推进，IBA还 制定了一些必须遵守的原则：为避免无限制的公共补贴，仅限制将一些拥有较高建筑价值的工业场址改造为工业遗产博物馆。保护工业建筑植根于经济和文化用途的 理念但不排除过渡性的使用，也不排除最终对其进行拆除；虽然保险问题被刻意地回避，但还是对安全因素进行了慎重的考虑。通过就业创新行动以及政府资助的雇 佣失业工人的项目，使一些场址可以继续安全地使用，也可以使维护费用降低到最少。建立滚动基金使州发展机构购买工业建筑成为可能。为保护工业遗产建立了一 个公共私人基金会来维护这些还没有确定新用途的建筑。

位于杜伊斯堡的蒂森钢铁厂便是其中一个案例。这片占地2000万平方米的土地在工厂关闭后，几乎找不到一个买家。l991年，州发展机构以l马克的象征性价格收购了这块土地，土地的所有者蒂森公司则同意提供250万美元作为开发的起动资金。随后，彼得·拉茨和他的团队在由IBA主办的激烈的国际竞赛中获胜。拉茨建议将这里改造成一个新的生态景观公园。在那之后的若干年中.通 过一个接着一个的建筑和构筑物改建，这里的新用途得以确定并被人们所了解。例如，台炼炉被用作歌剧、音乐会和电影展演的露天剧场、储油池被改造成潜水者的 训练场、储煤货仓转交给当地的登山俱乐部，并改造成适应各个年龄段登山者的乐园、一个大型生产车间被改造成世界级音乐演出的会堂。这个公园很快成为一个颇 受欢迎的旅游目的地。虽然注重实效的地方议员起先并不普遍接受这个公园，但是现在已经广泛认可它为后工业时代衰落城市希望的象征，认为它成功地改变了到处 是废弃的烟囱和厂房的景象。

据不完全统计，IBA至今已完成120个更新案，十年共花费800亿欧元预算，从而赋予鲁尔区全新的生命。

 

多方面拓展就业渠道

为解决产业结构调整过程中的失业问题，鲁尔区各城镇政府在大力发展加工业和服务业等劳动密集型产业的同时，加强人员培训，提高他们的职业技能，多方面拓展就业渠道。目前，鲁尔区80%的劳动力从事旅游、商业、服务等第三产业。单是埃森的“The Zollverein Coking Plant”（曾是欧洲最大最雄伟的炼焦厂）就在改造后为170家公司创造了1000多个工作岗位。

此外，那些有创新能力的中小企业受到特别关注，政府不断加大对中小企业科研和开发的支持力度。中小企业凭借自身较强的应变能力，在发展壮大的同时，也为安置鲁尔区转型过程中出现的大量失业人员做出了巨大贡献。

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IBA还没有成功地使鲁尔区复兴或者说没有使它完全恢复到以前作为德国经济动力中心的地位。这并不是IBA能够承担的任务，这种任务超出了任何一个有时间限制的区域发展行动的能力范围。但IBA的经验证实，创新与强大的美学、社会和生态质量管理联系在一起，并与思想开放的利益相关人之间能够进行深入的沟通，就能够将废弃工业用地转变为集空间灵感和创新为一体的场所，在提升区域地位的同时也给那里的居民带来了希望。